> 正文

阿巴多之后的琉森节日管弦乐团

北京日报

夏伊与琉森节日管弦乐团设 Oliver Becker/摄

  (记者 许渌洋)2014年当传奇指挥家克劳迪奥·阿巴多驾鹤西归时,很多人预测琉森节日管弦乐团(以下简称LFO)那种极富精神感召力和高规格的音乐表现将难以复制,其中也包括我本人。
  上周末,这支欧洲管弦乐“梦之队”继2009年后再度登上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带领乐团前来的是他们的新任音乐总监里卡尔多·夏伊,后者以全面的音乐素养和精确的技巧备受尊敬,同时有着意大利指挥营造紧凑而直白戏剧性的能力。曲目则是阿巴多时代的乐团极少染指的理查·施特劳斯和斯特拉文斯基,两位以丰饶的管弦乐色彩和辛辣刺激的音响性诱惑观众的作曲家。
  这一切似乎都昭示了夏伊将把乐团带入全新的领域,或者说带入夏伊所擅长的领域。最直接的变化就是人们收获了与8年前迥然不同的欣赏体验,阿巴多那种直抒胸臆,痛彻心扉的情感述说被夏伊密不透风的图解式音乐诠释所取代,曲目选择上的差异也助长了这种变化,于是北京观众不必在接受阿巴多时代的音乐洗礼,相反可以尽情消受那种纯粹的、愉悦的、高品质的听觉乐趣。
  的确,没有什么比聆听LFO的演奏更能获得如此强烈和充分的官能享受了,在色彩斑斓的理查·施特劳斯中这支梦幻般的管弦乐团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还有什么乐团能像LFO这群才华横溢的木管乐手一样,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舞歌”中的流光溢彩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还有谁能像LFO的低音声部在“日出”号角前的铺陈与“来世之人”的引子时有那样惊人的表现,而在弦乐四重奏美不胜收的絮语后,高音弦乐群轻松地榨取着乐谱中的骚动和美感。或者在《七层面纱之舞》中嵌入摄人心魄的中提琴独奏?尽管在个人主义情绪旺盛的施特劳斯中,夏伊控制着“自恋情节”的泛滥,竭力剔除“主观化”的元素,但仅凭乐团卓越的才华和乐谱本身就可以奉献上乘的表现力。
  在《死与净化》中,夏伊挖掘出更多的戏剧动力,让整个乐团的声音仿佛是投射在舞台上的全息影像,缤纷锐丽,耀眼夺目,但即便是在狂躁爆炸性的全奏中,也依然能保持清晰的纹理和丰饶的色彩。在尾声前“理想”主题经过汇聚最终被乐团神奇地幻化成了具有管风琴音色的C大调赞美诗。《蒂尔的恶作剧》则让LFO施展着他们灵敏的管弦乐肌体,乐手们再一次炫耀着其全面的演奏才能,无穷无尽的色彩,犹如被电脑修饰过的华美的音响,这些都构成了一场听觉享乐主义盛宴的必要元素。
  第二晚,《埃格蒙特序曲》一蹴而就,平凡无奇。夏伊在《第八交响曲》中延续了他最近一次贝多芬交响曲全集中明快、紧凑的节奏,但和莱比锡版最大的不同在于:LFO几乎是以一种娱乐游戏的方式献上了这部贝多芬最轻盈单纯的交响曲,与紧随其后的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形成了两天曲目单中最大维度的差异。
  和施特劳斯那种滔滔不绝的悦耳丰盈感不同,辛辣、尖锐、狂躁的音响对撞遍布斯特拉文斯基的乐谱。但令人稍感意外的是,夏伊与琉森节日管弦乐团的演奏一度颇具矜持的涵养,甚至在“春之征兆”时都保持着如此的气度。但进入“诱拐游戏”,铜管的轮奏和弦乐的极速音群开始让乐队的能量层层递进,在经历了“轮舞”和“部落仪式”后,乐队开始奔向顶点,斯特拉文斯基所制造的狂乱效果和乖戾气氛应有尽有。下半段“引子”和“少女圈舞”在丝丝入扣和充满光感的演奏中进行,随后LFO自信盎然地处理着繁难的节奏和无尽的节拍变化,夏伊作为一名技巧大师的完美形象一时无两,最终他带领着乐团以凯旋的姿态锁定了“祭献舞”中的高光时刻。斯特拉文斯基这部革命性杰作从来不缺乏令人信服的演绎,但如果能在音乐厅中体验如此卓越的《春之祭》演奏,恐怕将永生难忘。
  特别是当北京舞台在2017年相继错过柏林和维也纳爱乐之后,琉森节日管弦乐团的登场是对乐迷最大限度的补偿。至少在此刻,我们看到夏伊带领这支独一无二的乐团正在走出阿巴多离去的阴影,并以独一无二的存在屹立在21世纪的音乐舞台之上。而夏伊此次与LFO的音乐会从曲目的选择到演绎的效果,都在昭示着新篇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