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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商人》并不仅仅是喜剧

北京晚报
如果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莎士比亚的名字无疑是全世界最经久不衰并且始终热度不减的“IP”,在过去数百年的光阴内,他始终在用多种多样不同的方式证明着,自己的作品一直拥有被不断丰富、更新并且与任何时代毫无时差距离感的巨大潜力。
就如同国家大剧院新近制作的这部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依旧是那桨声灯影里的威尼斯,海水温柔地吐纳呼吸,轻轻拍打着月光下的礁石,阴谋、爱情、复仇与拯救都在这里交织着上演,但上述这一切,似乎又被赋予了一些崭新的含义。
尽管按照大众意义上约定俗成的排位方式,《威尼斯商人》与《仲夏夜之梦》《皆大欢喜》还有《第十二夜》合并成为“莎士比亚四大喜剧”。但与莎士比亚大部分专注于逗人狂笑、尽是过火与癫狂的喜剧相比较,《威尼斯商人》的意义要远远超越于喜剧的范畴,它歌颂着爱情的美好,同时也将触角延伸到暗不可及的人性幽深处,尽管它依旧能够在四百多年后让中国的剧场内笑声弥漫。
与当下一部分喜欢强调个性、剑走偏锋的“解构莎士比亚”式作品不同,陈薪伊执导的大剧院版《威尼斯商人》并没有一味追求创新,而是以一种极易被普罗大众接受的方式,将一个裹挟在跌宕起伏的剧情与狡黠清灵的笑声内的复杂故事抽丝剥茧般地娓娓道来,如同在夏夜花园中伴随着海风与笛声轻轻诉说,在简约与温馨的氛围内,看似不经意地点染出那些复杂又魔幻的人性斑驳。
一开场,一位身穿明丽服饰的歌者率先出场,他以戏谑的方式告诉观众,自己的名字叫做“帕瓦罗蒂”,并且高声吟唱着“有个古老的故事在传扬”。这不是原剧本中存在的人物,这样的设计仿佛在告诉现场所有的观众:接下来你们看到的,是一个虚幻的故事,别把幻影当真,但请尽情享受吧。
整部剧的舞美布景色调柔美素雅,在展现爱情烂漫的桥段时,阳台、阁楼、后花园里迎风摆荡的秋千,甚至象征着黄昏时分经过变会获得永恒爱情的叹息桥都错落有致地出场,各种元素齐齐营造出清灵又婉约的氛围,而当爱情退位、审判场面登场的时候,一座巨大的、手执象征公正天秤的蒙眼雕像又出现的舞台之上,你很难说清这究竟是一个隐喻还是讽刺,但那欲说还休的压迫感还是让剧场中增添了很多难以名状的庄严气息。
演员的表现亦是可圈可点,饰演安东尼奥的赵岭与“夏洛克”的孙立石,以及“鲍西亚”杨淇都表现得足够沉稳大气,尤其当赵岭念着那段著名的“我怎样会让忧愁沾上身,这种忧愁究竟是怎么一种东西,它是从什么地方产生的,我却全不知道;忧愁已经使我变成了一个傻子,我简直有点自己不了解自己了”出场的时候,莎士比亚隐匿在喜剧背后的忧郁与叩问已经呼之欲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对于莎士比亚原作中关于犹太人以及所衍生出的种族与宗教问题,大剧院版的《威尼斯商人》并没有被刻意强调渲染,在表现经典的“一磅肉”场面时,更多则是通过演员台词语言的犀利交锋与幽默诙谐的肢体动作,相对轻松地展示出多个灵魂的不同样貌,就像一幅缓缓展开的长卷,你看到世俗的热闹,同时也有王公贵族与贩夫走卒的风景。
16世纪末的威尼斯,一切都是那么复杂、暧昧又迷人,文艺复兴的浪潮席卷而来,而人们对金钱与利益的渴望也被毫无掩饰地展露殆尽,那里是鸟语花香的天堂,同时也是血雨腥风的地狱,尽管这幕戏最终在由大剧院管弦乐团五位乐手组成的现场乐队演奏中缓缓结束,欢乐的音符还在耳畔回荡,但刚刚感受过人性的幽深却依然能让你心有余悸。
舞台上,一切绚烂的、迷人的、残酷的……都终将结束,但那横亘多少世纪却依然解不透的人性谜题还是在让我们前赴后继地苦苦追寻。
莎士比亚即是如此,人生也应即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