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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族音乐系列】中国音乐好在哪儿(三)

主讲人:靳学东

国家大剧院
“中国音乐”是中华民族大家庭共同的音乐“母语”,它就像一条悠长而宽广的河流,蕴藏着无数的奥妙,展现着无穷的奇景。国家大剧院经典艺术讲堂线上课堂“中国音乐好在哪儿”系列,靳学东教授将从“博大精深”“韵味独特”和“意境高远”三个视角,通过六期内容,与您一起溯源探流,沿河眺望,娓娓讲述中国音乐的渊源掌故、形貌特征、名家风范和美学意蕴,让您充分领略中国音乐的多姿与壮阔。
 
好在韵味独特
朋友们好!今天开始,我们用两期的时间,聊一聊中国音乐的独特韵味。大家知道,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但其中绝大多数民族,都运用着“中国音乐体系”这一共同的“母语”。那么,咱们就试着从这一“母语”的形态着眼,粗略描述一下它的体貌特征和风格样态。当然,我们谈到的也只能算是它的部分特征而已。
 
丰富的“线性思维”
中国艺术对于“线条”格外青睐。流动的草书是线条;园林建筑中的飞檐、回廊、曲桥是线条;绵延的万里长城是线条;中华民族的象征——龙,也是舞动的线条。这种审美意识反映在音乐上,首先就是对于旋律的偏爱。旋律是人们极为关注的音乐要素,对中国人来说尤其如此。中国传统音乐甚至相对忽视和声等多声思维,走上了一条以“单线条旋律表述为主”的道路。

张旭的草书好似一曲汪洋恣肆的盛唐歌调

传统音乐长期流连于单线条的趣味之中,主要还是因为它赋予了单旋律更独特、更深刻的意蕴。如同中国的水墨画仅用黑白两色就能展示意境高妙的“墨韵”一样,中国音乐也能在单旋律之中,显现出别有洞天的魅力。
听听陆春龄先生演奏的《鹧鸪飞》吧。一支曲笛,没有伴奏,却能通过气息的控制、音色的多变、速度的伸缩,把忽高忽低、时隐时现的鹧鸪姿态融于复杂多变的单线条的旋律之中。

“中国魔笛”陆春龄先生

陆春龄演奏的《鹧鸪飞》
需要说明的是,中国传统音乐中的单音,和西方经典音乐中的单音,往往不是一回事。西方的单音,比如钢琴上的一个音,是“直线型”的,是一个“点”,从一个音到另外一个音,需要“跳”过去。而中国的单音常常是“曲线型”的,能够“拐弯”的,即被沈洽先生称为“音腔”的“带腔之音”。音与音的衔接,也时常用滑音等手法把两个音连接起来。我们经常会说这个人演唱、演奏得“有味儿”,那个“味儿”大多就体现在音和音之间不同的衔接方式之中。

音乐是对语言的夸张。中国音乐的“音腔”特色与中国的语言密切相关。中国绝大多数民族的语言都属汉藏语系,它的主要特点是有着声调的高低变化,不仅富有音乐性,而且随着声调的变化,语义也会改变。你想啊,shàng hǎi和shāng hài在中国人听来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一个对于语调如此敏感的民族,对于曲调流转的格外关注与偏爱,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同汉语中每个字的读音都要经历“从字头到字尾”的声调高低、轻重和音色变化,中国音乐也特别注重对单个音的解读和加工,重视单个音在演唱演奏中细微的音高、音色和力度变化。就像中国书画中的“一笔”,或涩、或滑、或刚、或柔、或速、或迟,可谓变化无穷。这种对于单音的细微雕琢,以及所表现出来的惊人艺术效果,你可以从蒋派二胡曲《汉宫秋月》的听赏中得到印证。
 
一代二胡大师蒋风之先生
 
蒋风之演奏的《汉宫秋月》
中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各地方言声调差异很大。因为要“以字行腔”,旋律的进行就必然受到唱词的牵制和影响,从而在各地的戏曲、说唱、民歌之中,呈现出各不相同的叠腔、抖音、滑音等装饰性润腔,这成为千姿百态的各地戏曲唱腔、说唱曲种和民歌曲调得以成型的重要原因。

同时,各地民间器乐曲最初风格的形成,又多与地方声乐吟唱的韵味相关,其风格同样会受到当地方言、歌唱及审美的影响,继而在演奏中形成各色各样的加花装饰以及吟、揉、压、颤、滑、抹等技法,它们不仅为中国音乐增添了别样的风味,也彰显出单音内涵的极大丰富和“线性思维”的独特价值。

多声部现象主要集中在我国许多少数民族的歌唱之中
 
多样的乐音体系
人们常用“五声”来代表中国音乐的特点。尽管早在曾侯乙编钟之前,中国就有了“十二律”,但对于宫、商、角、徵、羽,也就是do、re、mi、sol、la这“五声”,中国人始终是情有独钟。许多民歌精品,其实只用了这5个音,比如江苏的《茉莉花》、湖北的《龙船调》等,多不胜数。中国当然也有许多“七声”的音乐,但传统音乐理论中,将“五声”各音叫作“正声”,之外的fa、si(fa和si)等音被称为“偏音”。在七声、六声性作品中,仍能感受到“正声”的骨架作用,像山东的《沂蒙山小调》、陕西的《五哥放羊》等,多是如此。

张也演唱的《沂蒙山小调》
因为所用“偏音”的不同,传统音乐中并存着3种不同的七声音阶,一般被叫作清乐音阶、雅乐音阶和燕乐音阶。它们也成为不同地域、不同民族音乐重要的风格体现和辨识要素。

各具特色的3种七声音阶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各地音乐中的“偏音”(甚至“正声”),时常还具有音高的“游移性”,这些“钢琴键盘缝里的音”,恰恰成为形成各地独特音乐风味的奥秘所在。

五声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其使用的频繁,还体现在它们都可以作为调式的主音,形成宫、商、角、徵、羽5种调式。简单说就是,在中国音乐中,这5个音都能作为一支歌、一首曲子的结束音。
以徵(sol)、商(re)和角(mi)作为主音构成调式,是中国音乐的重要特色。各地民歌中,云南的《猜调》、河北的《小白菜》等徵调式民歌,占比最大。刚才咱们提到的《沂蒙山小调》就是一首徵调式民歌。而四川的《太阳出来喜洋洋》等商调式民歌也为数不少。相比最少的角调式民歌也能在我国许多省区时有所闻。这些调式让我们充分感受到中国音乐的斑斓色彩。

蔡绍序演唱的《太阳出来喜洋洋》

然而,当人们将统计的种类扩展到更趋专业化的一些乐种、曲种时,数据却显示,传统音乐中使用最多的还是宫调式和羽调式,这恰巧与同样以do和la为主音的西方大小调式不谋而合。音乐学家张振涛据此说明,中西音乐其实存在着乐音材料的相同性和听觉习性的相通性。

不过在听赏中,我们还是不难辨别出中西调式的风格差异,比如中国曲调主要以大二度和小三度的运行为主,宫调式中不会出现大调式中常有的由si向do的小二度进行。同样都是以la为主音,羽调式的晋中民歌《看秧歌》,也肯定会带给你完全不同于小调式的色彩与感受。
  
 
 
(鲍元恺《炎黄风情》之《看秧歌》)
可见,中国音乐的“韵味独特”,是多重因素叠加的结果。这一点,您将在下一期内容中,继续得到证实。
 
本期主讲人:靳学东


天津音乐学院音乐学教授、副院长。现为教育部高等学校艺术学理论类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天津市音乐家协会副主席、教育部艺术教育委员会委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出版《中国音乐导览》《津沽乐缘寻踪》等多部专著。担任中央电视台CCTV钢琴小提琴大赛、“文华奖”全国民族乐器演奏比赛等赛事评委。担任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国家艺术基金项目、全国高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国家精品课程等评审专家。
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香港凤凰卫视、天津电视台等媒体主持民族音乐及西洋音乐讲座或访谈;在全国数十所高校举办音乐艺术讲学、讲座。荣获首届中国广播文艺政府奖音乐专题类一等奖。

靳学东/文
吕天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