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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外国乐团版”《我的祖国》改编自中国人

北京晨报
这两三个月总有朋友转发给我一个音乐会视频,并且配有文字,文字中讲述了今年在国家大剧院的一场音乐会上,外国某乐团返场时演奏了中国作品《我的祖国》。这段文字惊叹于外国乐团把一首中国作品演绎得如此之精彩,各种乐器声部轮番变奏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一个返场被演绎多个版本
该文作者感受到了从未见过的奇妙与美妙,对这支外国乐团对中国作品的改编水平之高赞美不已。从文字篇幅和表述上看,这就是一篇发在朋友圈上的即兴感慨,不过很快内容就被某自媒体加工,内容刻意回避了视频发布来源,将乐团和指挥都做了篡改,说这支乐团是由“原联合国军后代组成的反法西斯交响乐团”,指挥更加匪夷所思——艾森豪威尔的孙子。
对此记者总是第一时间进行澄清:这是今年夏天国家大剧院“漫步经典”消夏系列音乐会的一场,是英国皇家利物浦爱乐乐团两场音乐会的第一场,指挥叫彼得年科或者译成佩特连科,是位英俊帅气、温文尔雅的俄罗斯指挥家,与艾森豪威尔家族没半毛钱关系。前几天,我又看到基于“第二版”文字演绎的第三个版本,更邪乎,“10月8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带着反战交响乐团来京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只要关注那次蓬佩奥访华新闻就知道,又是瞎扯,因为蓬佩奥只在北京停留了3个小时。

外来的和尚通常“好念经”
对于外国乐团把中国作品做返场曲的精彩演奏,中国观众的第一个反应常常是欣喜异常并立刻友善地报以热烈的掌声,进而对乐团的演奏眼前一亮,于是认真细心地去欣赏,发现外国乐团演绎的与自己熟悉的风格或者细节上有很多“区别”或者“不同”,然后再内心放大这些差异,并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外国乐团的水平比我们的高!
的确,就交响乐团这个层面而言,欧美高水平的乐团比比皆是,在往往出效果的管乐声部乐手的演奏能力上尤其突出,所以,猛然间你会发现你熟悉的音乐变得更精彩好听了。2000年,圣彼得堡爱乐在北京演出的《北京喜讯到边寨》中,那两只长号就让全场观众都“癫”疯了。为此,很多人会把这归功于改编者,认为外国乐团的改编令中国作品耳目一新。但熟悉交响乐团工作的人不会这样看,记者曾跟随多支国内乐团赴欧美巡演,深知在漫长、劳累加时差的旅途和演出中,刻意加一首当地观众家喻户晓的返场曲需要花费多少额外的精力。就这些商演而来的欧洲乐团来讲,他们是绝对不会花费精力在前期家里专门去改编一首返场用的中国小品的,这其中还牵扯到额外为改编者付的费用以及知识产权授权问题。

《我的祖国》总谱出自北交
利物浦皇家爱乐乐团演奏的《我的祖国》的谱子是哪里来的呢?事有凑巧,不久前记者与北京交响乐团的一位朋友闲聊,得知谱子正是跟北京交响乐团借的,还是经朋友之手借出、还回的。这位朋友肯定地说,从没有一支外国乐团会提前改编好中国作品再带到中国巡演作返场曲的先例。一般来讲,乐团巡演到当地音乐厅,下午走台、晚上演出,首先是要把音乐会正选曲目过一遍,调整声音以尽可能适应音乐厅的音效特点。返场曲,一般是乐团自己最熟悉也最能够出效果的作品,不用排练也能出彩。
即便是在中国特意准备一首中国作品,也都会是在排练剩下的最后几分钟里,视谱走一两遍,如果乐团里有中国乐手,他们都会主动为乐队提示风格和技术细节的小窍门,“照本宣科”而已。但现场演奏时的技术能力和精气神儿,各团的确有区别。
至于北京交响乐团提供的这版《我的祖国》的改编者是谁?其实是著名作曲家叶聪。朋友回忆说,这是当年叶聪在北交驻团工作时改编的诸多返场曲中的一首,而且叶聪手里都没有总谱,每当有人向他借,他都会说:谱子在北交,去找他们借吧!改编《我的祖国》更像是叶聪早年为乐团工作的牛刀小试,按照欧洲人尤其是英国人最喜欢的方式和套路,把一首家喻户晓的歌曲改编成管弦乐曲。还记得前年年愈九旬的英国指挥大师马里纳率领他一手创建的田野间的圣马丁乐团,在国家大剧院演奏管弦乐版英国民谣《丹尼男孩》的情景,各个声部的轮番变奏,竟然能够把老马一生的浪漫、抱负、豪情与遗憾,五味杂陈酣畅淋漓地展现,令在场观众感慨无限。

“走出去”的最高境界是对方的“请进来
看外国乐团在返场时演奏中国作品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回到自己家,人家会不会主动向自己的观众推介中国作品才更说明问题。去年下半年,国家大剧院水下走廊的海报最显眼的是英国皇家爱乐乐团把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作为中国巡演的“主打歌”,这在商演时代的中国舞台上还是第一次。
带着疑问,记者向担任小提琴独奏的美籍华裔小提琴家侯以嘉做了深入了解,原来,英国皇家爱乐乐团并不是为了中国巡演特意讨好中国观众。乐团早在两年前就开始为《梁祝》纳入伦敦音乐季正选曲目和录制唱片进行运筹,最终作为2016-17音乐季中最重要的团庆70周年系列庆典音乐会的重要一场,于2016年下半年向英国观众端出。这场音乐会通过欧洲最著名的网络音乐电视台美第奇向全球一百多个国家直播,并且录制发行了《梁祝》的唱片。美第奇电视台首次使用最新全方位无死角拍摄技术,全球直播侯以嘉为四位学习小提琴的英国学生做《梁祝》的大师课。
在这之后,他们才带着《梁祝》做中国巡演的“主打歌”。而这个“英皇”版《梁祝》其实在诠释上有很多指挥根据自己理解演绎的细节,可圈可点,是一个经过外国指挥大师用时间和精力,精细研读、挖掘展示出来的“二度创作”版本。

■那些有趣的返场曲
《上甘岭》
“豺狼后代”早来唱过

说到“豺狼的后代”来唱《上甘岭》来唱《我的祖国》,还真有其事。记得十多年前,《我的祖国》的作者刘炽的女儿,作为旅美华人女高音歌唱家,协同一支全部由美国白人组成的合唱团,在中山公园音乐堂用中文演唱了《我的祖国》,刘女士担任领唱。当年采访时,我问刘女士这些美国人是否了解《我的祖国》这首歌的全部背景,刘女士说完全了解,而且他们对歌词每一句的意义都了解得特别清楚。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首歌,热爱中国,而且他们认为歌词里不是也有“朋友来了有好酒”嘛!我们是朋友,我们来了!是为和平而来,为和平而唱。那场音乐会,来自美国的合唱团用他们西方的和声审美演唱“一条大河”,那也是一种从未听到过的美和豪情,那种发自内心的歌唱能够直入每个听者的内心,是真正的心与心的交流,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观众。

《茉莉花》
北京听到最多的返场曲
这些年,在国家大剧院听到外国乐团在返场时演奏中国作品已经成为常态,大约在五六年前,记者就发现来大剧院演出的外国乐团喜欢返场《茉莉花》,私下里,记者也从一些熟悉的外籍演出经纪人那里听说:很多外国乐团来到中国立刻就索要《茉莉花》的谱子,即便是到今天,《茉莉花》依然是我们在北京听到的被演奏最多的返场曲。这些年陆续还听到过《北京喜讯到边寨》《良宵》《浏阳河》《我爱你,中国》《我的祖国》等其他在中国脍炙人口的返场曲,更多的外国乐团已经把中国作品作返场曲当做“标配”的“餐后甜点”以示友好。但无一例外,这些返场曲全部是由中国不一定知名的作曲家们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