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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诗意经典的现代期待

——观大剧院版话剧《风雪夜归人》

中国艺术报

(记者 郑荣健)12月15日至23日,剧作家吴祖光的话剧《风雪夜归人》登上了国家大剧院的舞台。这部创作于1942年,带有启蒙色彩的经典之作亮相得恰逢其时,戏内风雪,戏外的北京也大雪纷扬。舞台的繁华热闹、人生的苍凉底蕴、爱情的无常与命运的变迁,在此渲染出一种独特的唐诗意境,也使这部戏被打上了“诗意话剧”的深深烙印。

在话剧的风格类型中,“诗意话剧”向来以作者色彩鲜明著称。当红的京剧名伶魏连生,经历坎坷而又初具觉醒意识的姨太太,他们以爱情入戏,以人性的解放出戏,实际上已经把作者要表达的主题清晰呈现。但从作者话剧的角度看,这种十分出戏的故事情节显然还不足以承担“诗意”的分量。如果说“启蒙”是这部戏的诗意主旨,京剧名伶与知己红颜的爱情悲剧是其外在表达,那么,恰是文人气质支撑起了这部戏的唐诗意境。

一部跨越了70年历史的话剧,在被各种现代戏剧宠坏了胃口的观众眼里,它似乎已经典成老。魏连生和玉春的爱情来得如此青春款款而又悲剧倾城,让不少观众有点难以接受。这是打点上下游刃有余的名伶魏老板吗?这是曾失足青楼、人性觉醒的玉春吗?余少群饰演的青年魏连生固然形貌备至,其神韵却似少了拧与痴;玉春则太少女态,与其过往经历以及“风雪夜归人”的整体意境相脱节,算是表演上的一点遗憾。这种遗憾,在现代观众的接受心理与时间的碰撞中,自然地被放大为一种过时的理想化的感应——当时间来敲门,经历几十年时间考验的经典还是经典吗?或者,我们忽略了什么?

纵观全剧,冯远征饰演的苏鸿基可谓深得唐诗意境。虽然苏鸿基被贴上了“老奸巨猾”的标签,他骨子里的“狠”与20年后的“感”呼应得十分内蕴得体。“风雪夜归人”的意境本来就蕴含了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哲理感悟,由此回看20年前的历历往事,曾经的恩怨纠葛反而像是直奔“启蒙”主题而去,真正的作者性格在这里才渗漏了出来。那就是对人生的沧桑感悟,一种被“启蒙”掩盖而常常被人忽略的、内蕴的文人气质。在当下的话剧中,这样的气质已不多见;其带有理想色彩的创作表达,虽生活感略薄也难能可贵。

在许多人的理解里,诗意常常变成简单的抒情化哲理。按一些不以为然的调侃说法,是“小资”或“文青”情调;升华一点,则不外乎意境渲染、散淡抒情或哲理暗示。在理想不再成为普遍的社会诉求之时,人文失落也让文人气质变得鸡肋。但从话剧多元化的角度讲,毕竟“诗意”也需要人来坚守。可喜的是,该剧导演任鸣为此付出了辛劳。

执导话剧经典,从来都是吃力又难讨好的事。从开场魏连生冻死风雪之夜时楼上的那一声呵斥,到结尾苏宅下人开窗,一个典型的圆形结构终于缝合。若全剧在此打住,虽不失“风雪夜归人”的意蕴,却总让人觉得像是太传统的文人,稳重有余,灵性不足。任鸣的处理让人眼前一亮,一袭戏装的青年魏连生在追光的风雪中翩翩起舞,把全剧的魂落到了理想上,而非止于苏鸿基的感悟。面对已往的经典,这一点睛手笔,大概也是对人文失落的一种现代期待吧。